“我怎么能够把你来比作夏天? 你不独比它可爱也比它温婉”


魔道永不脱坑 忘羡聂瑶,产粮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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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瑶元旦活动第十六弹

兽人聂x人类瑶

多么适合开车的设定,什么高H,人兽,孕期play……咳,这篇文统统都是没有的。只有啵嘴。真的抱歉233
瞎设定老聂是狼,怀桑是西伯利亚雪橇犬,哦你不要问我为什么兄弟俩不一样。

那么,食用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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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首领!!!首领!!!——”

 

夜半,聂明玦被急促的敲门声惊醒,披了外袍出门,一名身着戎装的翼人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口,翅膀都尚未来得及一收。

 

聂明玦的剑眉拧紧了几分——被扰了清梦聂明玦并不恼,知道有人找上聂府是出了事情,表情顿时有些凝重。

“何事?”

 

“西边的石部昨天偷偷劫了一队中原人的商队!半夜的时候不知道怎么的,他们那边自己打起来了……闹得挺大。我们听信儿赶过去一看,他们那边还打着,都见血了,我们赶快拦下来了!……然后…然后…”

 

“然后如何,为何吞吞吐吐?”

 

来人一跺脚:“唉,首领,那商队带的根本不是什么货物,他们,他们卖的是人!中原那边的人!西边的想在路过商队抢点中原的物件儿过冬,结果劫回来一看全是中原人,就要杀了灭口,不知道怎么的就打起来了……我们赶过去的时候,那些中原人也没剩几个活口了。”

 

“备马,带我过去。”

 

“是。”

 

虽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可自聂明玦做了兽族首领,人族与兽族的摩擦倒是少了许多——聂明玦此人与“懦弱”“息事宁人”之类的字眼不沾边,不过是秉承着“井水不犯河水”的原则,不去也不准麾下兽族招惹中原人,如此避免与人族有过多接触,矛盾自然就淡化许多;对借兽族领地边界而行的中原商队不理不睬,也严令禁止兽族截货。此时听到这种消息顿时勃然大怒,与前来报信的将领一同钻进了漫天的黄沙,去了石部。

 

 

2.

聂明玦赶至,越货杀人的几个兽族已认罪伏法,被绑在营帐外头,看见聂明玦的到来皆吓得魂不附体。

 

兽族的五感敏锐,尽管塞外的风一向猛烈,他鼻尖动了动,仍然捕捉到了空气中弥漫着的血腥味。

揭开营帐厚厚的毛毡帘子,血腥味儿扑鼻而来,门口摆放着的尸体应该是被刚才前来的士兵抬到一堆,又盖上了几个破毡子。聂明玦掀开毡子,都是年轻体壮的中原男子,怕是被骗被抓准备卖到西部小国做奴隶。

 

帐子黑暗的角落传来一阵低低的啜泣,聂明玦眯眼看过去,是几位少女蜷缩在一起——应该也是人口贩子准备拿去卖掉的——视线扫过,少女们吓得息了声,不敢再出气。地上还躺着两个五花大绑的男人,嘴被脏兮兮的布堵上了,一人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似乎要说什么;一人眼神平静地看向了聂明玦——聂明玦也在同时看到了那双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明亮的眼睛。

 

“首领,那两个就是人口贩子,从他们身上搜出来了银两和通关文书,不知道怎么带着这么多人类混出来的!”旁边的士兵指出,“当时我们来的时候,那些带着镣铐的中原男人都被杀光了,就剩这两个贩子和中原女人还活着。如何处置?”

 

“先带回城中,明日将他们送到人类土地边界,把这他们两个交给人类官府,让他们自己处置。”

 

“是!”

 

聂明玦走上前去,扯掉稍微安静点的那人嘴里的布料。那人呕了两声,勉强挤出一个笑。

 

“聂首领。”

 

“你便是领队的罢。”聂明玦居高临下地看着狼狈的人口贩子,“叫什么?何地人士?作甚干这等营生?”

 

“在下孟瑶,云梦人士,做点小本生意糊口,还要多谢聂首领不杀之恩。”

孟瑶倒是低眉顺眼地回答了聂明玦的问题,却也没有害怕而抖得像筛糠似的。

 

聂明玦冷笑一声:“小本生意?这生意本可真够小的。明日交与官府,有什么说辞对他们说去吧。”

 

“来人,带下去!”

左右军士出列两人架起了两名人贩子。

“聂首领!!!孟瑶有一事相求!!!”

 

聂明玦一抬手,示意军士停下:“说。”

 

“还望您高抬贵手,不要将我们交给官府。”

“在下云梦人士,不怕您笑话,生于烟花柳巷中,与我母亲相依为命,母亲素婴疾病,今年早些日子去了,我寻生父不成被赶出府门,走投无路,这才投靠了家乡当地一个富商。在下没什么本事,不过脑子还算灵光,本想求个小账房,攒着钱考个功名,谁知主家嫌我身份低下轻贱,派我来做这种事情,也实在是……实在是迫不得已,良心委实难安。”

“他叫苏涉,不是人口贩子,是我在路上救下的难民,我想也应该有个照应,便由他一路跟着我了。”

“念在我们只一念之差,还是初犯的份上,请首领不要将我们交于官府。今后定当洗心革面……”

 

“不交于官府,放回去继续为虎作伥吗?”聂明玦冷冷的瞥他。

 

“您误会了……”孟瑶苦笑着摇摇头,“此番您将我放回去,我也是无处可回。搞砸了这样一单‘生意’,主家不会放过我,官府追不追究,我都活不成。”

 

“你要如何?”

 

“还望聂首领留我一条性命,将这孩子送回中原,在下愿留在塞外效犬马之劳……”

 

“不可能。”聂明玦斩钉截铁地打断了孟瑶的请求,“来人,拖下去。”

 

孟瑶又重新被架了起来,本就看上去身量不高,看着与自己弟弟差不多大,明明还是少年,此时与旁边的兽人一比,更是显得格外瘦小,被架起来的时候,脚尖堪堪碰到地面。

 

孟瑶抬高了音调:“在下久闻聂首领大名!知道您虽然一向不屑与人族往来,却是讲道理的人!兽族这次杀我族人,在下虽然只是负责押送,但见同族被杀如何甘心?还请您暂且留在下一条命,让我看看您如何处置那些滥杀无辜的兽族。”

“孟瑶还是那句,若您肯留我一命,定当生死相随,若执意送我去官府,倒不如给在下个痛快。”

 

聂明玦背对着孟瑶,没有理会他,任由军士将他带了下去。

 

 

翌日,聂明玦差人在城中寻了一辆马车,送走了苏涉和几名女子,将孟瑶留在了聂府中。

 

 

3.

“从今日起,你便住在这里。”

聂明玦带孟瑶到了聂府的一处跨院。

 

孟瑶惊讶于聂府的规模——倒不是说三进三出的院子有多么宏大罕见,只是没料想在这塞外边疆也有类似中原的建筑,更没想到兽族首领聂明玦住在人类的建筑中。

曾听闻聂明玦是兽族中最为凶悍强大的兽人,初掌大权就收服了周围部落与小的兽人国,定了塞外的“江山”。不过听说他对人类深恶痛绝,绝不与人族来往,本以为他是不屑人族的建筑的……

如今看来其实有些夸大其词?

 

聂府实在不小,可是却冷冷清清,没有什么人,方才一路进来,就看到了几个老兽人,应该是家丁。

 

“多谢首领收留。”孟瑶拱手道谢。

 

“我收留你,给你改过自新的机会,不是觉得你可怜。只是觉得你还懂得点礼义廉耻,也就还算得上个人。”聂明玦冷声道,推开了跨院的门,“此处是我弟弟聂怀桑的院子,你比他大不了多少,我想应该也能相处得来……”

 

“大哥——”话音未落,一个少年突然从旁边冒了出来。少年有一双蓝色的眼睛,头顶上是两个直立着的灰白色毛茸茸耳朵,在黑发间有些扎眼。

 

聂明玦嗯了一声,算是对聂怀桑的回应。聂怀桑等到自家大哥进了园子,才冲站在聂明玦身后的孟瑶招招手。

 

“孟瑶?”

 

孟瑶有些惊讶,对方知道自己的名字,点了点头。

 

聂怀桑眨眨眼:“大哥,人类和我们…不也长得差不多嘛?”

 

“先生教你的东西都跟着花花草草一起埋土里了么?难道没学过人类外型和我们的区别?”

 

“哎……大哥息怒。”聂怀桑赶紧跟上他哥,“我第一次见到人类,难免好奇……”

 

孟瑶跟着兄弟二人进了跨院,跨院中间摆着几盆花草,长势竟然很不错。塞外不比中原,终年罡风不止,黄沙遍地,就算是城中,将几株花草侍弄成这样也挺不容易的。

 

聂明玦事先让人收拾了房子,将孟瑶引到房外,与聂怀桑说了几句话没有多留便要走了。

 

“聂首领。”孟瑶叫住了转身欲离去的聂明玦。

 

聂明玦停下了脚步回头看他。

 

“孟瑶谢过聂首领提点指教,无以为报,若首领不嫌弃,今后能否叫您一声,‘大哥’?”

 

聂明玦沉默了一下,才点头答应。

 

“大哥。”孟瑶那张有些憔悴的脸上绽出了一个明媚笑容,从善如流,马上叫了一句。

 

“嗯。”聂明玦应了一声,便走了。

 

孟瑶回到自己房间,收拾了少得可怜的行李,坐在房间的圆凳上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看得出来聂家不是铺张的人家,聂明玦喜好也不在此,所以就连兽族首领弟弟的跨院所用的茶,也算不上什么顶好的茶叶。

孟瑶愣愣地看着浮在杯面干瘪的茶叶逐渐吸饱水分,坠落在杯底,疲惫地抹了把脸,长叹一口气。

 

4.

孟瑶平时就待在府中,帮家仆打理一下聂府上下,孟瑶为人亲切又和善,心思也是一等一的细,是以家中的兽人对这个外族人也没有什么忌惮,很愉快地接纳了他;聂明玦知道孟瑶读过书,就嘱咐他多督促怀桑念书,不过孟瑶发现聂怀桑志不在此,聂明玦对自己这个“不成器”的弟弟虽然“恨铁不成钢”,但实打实地揍也是少的。

虽说之前恳求聂明玦留下自己时说了“鞍前马后”为其效力的话,但聂明玦现在并没有什么需要孟瑶效力之处,兽族的各个部落小城分治,只要不出什么大事,需要聂明玦管得就不多;若召集兽族商讨事情,孟瑶别说参与,听的资格都没有。两人平时也就是在饭桌上见的面多,偶尔在院中碰见,聂明玦也鲜言寡语,说不上几句话就告辞了。

兽族中没有什么分明的家族制度,聂家更不在意这些,平时吃饭的时候,聂明玦聂怀桑和家中其他都在一张桌子上吃饭。孟瑶自小贫苦,也不娇贵,下厨做饭什么的自然不在话下,兽族这边饭菜做得粗糙,孟瑶一手“中原菜”马上脱颖而出。第一次吃到孟瑶做的菜,聂怀桑赞不绝口差点惊掉了下巴,聂明玦嘴上没说什么,也食指大动,多吃了好多块饼。

本来怕“孟公子”累着的兔子厨娘,后来便乐呵呵地请孟瑶掌勺了。

 

日子过得不急不缓,北疆的冬来的却是格外急迫。

一夜之间,风就变了温度,吹在脸上如同冰冷的刀子,风中裹挟的沙砾也冰渣子似的,孟瑶出门就变得格外艰难,上下牙咯噔咯噔控制不住打架,腿都迈不开。聂怀桑与金光瑶身量相似,借了他几件衣服,可兽族身体本就比人族健壮很多,再不济身上也有皮毛——这不,兔子厨娘已经成了白白一团了——是以不怕寒冷天气,衣服也没有厚到哪里去,孟瑶只能凑合凑合,默默跺脚呵气。

 

这日,临近傍晚,孟瑶正准备出门,一身戎装的聂明玦扣响半开着的外门,进来了。

聂明玦平日很少来这间跨院,有事找聂怀桑就传他去书房,找孟瑶,哦,没有找过孟瑶。

 

“咦?”

 

孟瑶惊讶了一下,门都没锁好,就迎了上去。

 

“大哥?有事吗?找怀桑吗?”

 

聂明玦以掌握拳,抵在唇边,轻咳了一声:“不是找怀桑。”

 

“找,找我吗?”孟瑶指着自己,着实有些惊讶。

 

“嗯。”

 

孟瑶这才注意到,聂明玦的另一只手里提着一大团白色的东西——定睛一看,两只死狐狸!

 

“这个……?”孟瑶嘴角微不可查地抽了抽,伸手指聂明玦手中的死狐狸。

 

“嗯,给你的。”聂明玦面不改色,一如既往的严肃,掂了掂了那团白色,“我见你最近穿的都是怀桑的旧衣,才想起来你可能不太适应这边的天气。今日去猎场,打了不少猎物,我看这两只狐狸皮毛成色很好,很厚实,你拿去做间狐裘刚好。”

 

顿了顿又补充一句,“还可以吃肉。”

 

面对聂明玦递过来的两只死狐狸,孟瑶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一时语塞又为难。

 

最后还是接了过来。

 

手感果真很好,应该是刚刚打好的猎物放干了血,皮毛还没有经过处理,摸起来就已经十分顺滑柔软了,刚刚聂明玦抓过的地方似乎还残留着对方的体温。

孟瑶心里升腾起一股莫名的暖意。

 

“那便,多谢大哥了。最近真的是感觉冷了。”孟瑶抱着狐狸摸了摸,冲聂明玦展颜一笑,“只是,去哪里可以做衣服呢?”

 

这会换成了聂明玦语塞,尴尬地回答:“这倒是不清楚,这会去问问管家吧。”

 

于是聂明玦又主动接过了那两只死狐狸,两人一同出了门。

 

5.

不知不觉间,年关将近。

孟瑶本以为兽族是没有过年的习惯的,问了聂明玦,换来他一个无语的表情,才知道兽族也是过年的。聂府的总管是个老狼人,也随着新年的临近逐渐忙碌起来。

 

一场应景的大雪如期而至,落得确实不太轻柔,与塞外凛冽的寒风应和着,几乎是贴着地横扫,连着下了几天,聂府门口前两天刚挂上的大红灯笼都被吹得东倒西歪,管家愁得不行。

 

孟瑶几次想出门都被风雪逼回了屋子。正围着房中的炉子搓手,整个身子缩在白色的狐裘中,又怕炉子的火星灼着狐狸毛,只伸出一只手靠近炉子。

 

雪势有了一点小下去的迹象,孟瑶正在炉子旁做着心理斗争——冻死还是饿死,真真难以抉择啊……

门外适时传来怀桑的声音,替孟瑶做出了选择。

 

“何事?”孟瑶起身开门,雪花随着风肆无忌惮地钻进了房间。

门外的怀桑也裹成了一团,撑着一把大伞,不过在这样的风中,个不撑也没什么区别。

“大哥叫咱们去吃饭。”

 

孟瑶点头应了,随即跟着怀桑出了门——他已经穿了自己最厚的衣服。

 

进了正厅,推门进去,蒸腾的热气挟裹着牛羊肉味儿扑面而来。

 

“火锅!!!”聂怀桑欢呼一声就扑了过去——孟瑶觉着怀桑这一扑,终于扑出了狼的气势。

 

“站住,成何体统!”聂明玦一声暴喝把聂怀桑喝在原地。

 

“好的大哥。”聂怀桑收回了伸向筷子的手,引得大家一阵笑。

 

房间里应该是又添了两个火炉,再加上咕嘟咕嘟冒热气的三四个火锅,比平时要暖上许多,孟瑶觉得不会很冷,又怕羊肉的膻味沾上狐裘不好散去,就将它搭在了侧厅的椅子上。

众人落坐后,聂明玦脱下自己的外袍递给孟瑶。

 

“搭腿上,能暖和些。”

 

孟瑶乖乖接过衣服搭在腿上。

大概是火锅的问题,这顿饭吃得比平时还热闹,家仆下去搬了好几回酒,孟瑶都没控制住自己多吃了好几块肉,多喝了几盅酒。

 

风雪竟解人意,终于在众人还在沉浸在火锅中时停住了,难得温和地落着。

 

怀桑已经喝醉了,趴在桌子上打着小呼噜,手里还不放筷子。孟瑶也吃了一肚子肉,很久没有感觉这么暖和,牛羊肉和烧酒在肚子里发着热。

 

喝得醉醺醺的众人迷迷糊糊开始收拾这几桌残局,孟瑶想搭手被拦了回去,便拿了狐裘想回去休息,一出门,聂明玦正撑伞立于门旁,见孟瑶出来,将伞向孟瑶的方向倾斜了几分。

 

“大哥?”孟瑶钻到伞下,唤了一声聂明玦。

 

天气冷下来了,兽族和人族此时就很容易分出来了,聂明玦连着两侧鬓角的脸侧长出了一层灰色的狼毛,一直延伸到褐色的狐裘毛领下,侧脸曲线却没有因为长出的毛而变得丝毫柔软,冷硬刚毅依旧,与这飘落的雪花有些格格不入,反倒是更符合前几日暴虐的大雪。

 

“天气难得,出去走走。”

 

哦,确实不过,没刮大风。

孟瑶暗自腹诽了一句,嘴上答应着:“是,好不容易雪小了一点了。”

 

庭院和路上一般会有人扫雪,所以只积了薄薄的一层,踩在上面嘎吱嘎吱响。两人下了台阶,并肩走出了正院,一路默默无话,回到了孟瑶和怀桑住的跨院。

 

孟瑶正准备和聂明玦告别,聂明玦却直接进了院子。在聂明玦收伞的时候,孟瑶才发现聂明玦没撑伞的一只手中还掂着一小坛酒。

 

“走,带你去个地方。”

 

“啊?”孟瑶愣了愣,不知道聂明玦都进院子了,又要带自己去什么地方。

 

“屋顶。”聂明玦收好了伞重新掂起那一坛酒,进了怀桑的房间,轻车熟路翻出一个厚实的皮垫子,“怀桑小时候特别害怕父亲,就住在这个跨院里。这个院子的房脊比较平,可以上去坐一坐,能看到城中。”

 

聂明玦搬来梯子轻松翻上了房顶,又把孟瑶捞了上去,在屋脊上铺好电子,两人坐定。孟瑶刚刚一顿饭积攒起来的热气和醉意,被冷风一吹,消散了大半。

从怀桑的这个屋顶向外看,果然可以看到城中。不过这与人类的国都不同,那里夜晚灯火通明,灯影重重,喧嚣着昭示着大国的繁华昌盛,在这里看到的是各家各户门口挂上的红灯笼在雪中轻摇——这挂灯笼的习俗还是从中原传来的呢——看到的是风雪夜归人,看到的是风雪过后毫无遮挡的澄澈天空。

 

“我一直在想,把你留下来是不是对的。”聂明玦揭开酒坛的封口,酒香就这样肆意在空中弥漫开来,直接掂起来喝了一口,“这一年来,我族与人族虽然没有爆发大规模的战争,但是总是摩擦不断;我命令麾下统领的兽族莫去招惹你们,但我无法保证这个,你们那次就是个意外。恕我直言,边界的人族,也不是不挑事端的主。”

“若是两族生事,我不知道会不会波及到你。”

 

“人族对你们,大概有着迷一样的恐惧吧。”孟瑶撑着脸,轻叹一声,“对强大敌人的恐惧。”

“你聂明玦,还是中原那边‘止小儿啼’的人物呢。”

 

“什么?”聂明玦奇到。

 

“小孩子哭闹的时候,父母就对他说,再哭就让兽族的聂明玦把你抓去吃了。”孟瑶在一旁撑着脸小,学那语气学得惟妙惟肖。

 

“我抓小孩儿做什么,兽族又不吃人类。”聂明玦严肃地问。

 

“所以说是吓唬啊!!!”孟瑶瞪了聂明玦一眼,接着说,“很多传闻,甚至是历史,都是不实的,人族连对自己的了解都不够,还妄图用不知道口口相传,变了多大样子的传言勾勒兽族的形象,真是……愚蠢。”

“恐惧也就罢了,还自以为尊。总觉得消灭了恐惧的事物,就没有什么能威胁到他们了……”

 

“其实威胁他们的只是自己。”聂明玦又喝了一口酒,接上了金光瑶的话。

 

“嗯……”孟瑶点点头,“我曾经也对兽族的世界充满了误解,这段时间颠覆了我曾经的看法,这里很温暖,比我曾经的经历,温暖得多。所以……还要谢谢大哥。”

孟瑶歪头看像聂明玦,冲对方勾起嘴角。

 

“但其实我们兽族的百姓一直想着什么时候能开通边市,对你们人族充满了向往——不是人族所看到的虎视眈眈,正相反,是你们人族的皇帝金光善对我们兽族的土地虎视眈眈才对,我才不得已,将边防越收越紧。”

 

“是么……”孟瑶拢了拢狐裘,“他确实,不是个好皇帝……任由皇亲当权国戚横行,朱门内欢声阵阵就以为天下歌舞升平,城门外的难民冻死饿死多少弃之不顾。”

 

“早有耳闻。”

 

“这种事情传闻倒是说得清楚。”孟瑶苦笑一声,拿过聂明玦手中的酒坛来了一口——这坛酒比餐桌上的就烈上许多,酒液划过喉咙带起一阵灼热,身体又暖了起来。回手又递给了聂明玦。

聂明玦接过又喝了一大口。

 

雪花无声地落在两人的头顶肩头,给黑丝染上了几分白色,聂明玦浓密的眉上也粘了雪。

孟瑶怕冷,本是不愿意出手的,看见聂明玦眉毛上沾了雪,有几分滑稽,伸手,抹去了他眉上的雪。

聂明玦皱着眉头捉住了孟瑶还悬在半空的手。

 

孟瑶又不怕他,看着聂明玦有些朦胧的眼神,抬脸吻住了聂明玦被酒液打湿的嘴唇。

本来打算蜻蜓点水一下,可狼爪子却迅速摁住了他的后脑,加深了这个吻。

 

两人交换着带着烈酒气息的津液,孟瑶觉得自己有些醉了,手抵在聂明玦胸膛上无力地推搡,却被兽人越抱越紧。

 

一吻终了,孟瑶的眼睛隐隐闪烁着泪花,两人额头抵在一起,呵出的白气交汇在一起,手交握在一起。

 

“我我我……”孟瑶的脸颊绯红,鼻头也红红的,“先回去休息了!”

 

“好。我先下去,接住你。”

 

“哦……”

 

孟瑶回到屋内,听见聂明玦隔着门板与他道别。

他背倚在门板上,刚刚带的笑终于卸了下来了,捂住了双眼,也摁不住开闸的眼泪,无声地哭了出来。

 

我知道,他不是一个好皇帝。

可悲啊,他是我父亲。

 

 

6.

聂怀桑很纳闷。

最近他哥喜欢来他院子里转悠,本来吓得他把画本玩具花草全给收拾起来藏好了,以为他哥又要治他,可是连续很久都没有动静,来了院子就和孟瑶还有自己说几句话,送点东西,就走了。

难道是因为这会儿过年呢!!!他哥觉得应该和他联络联络感情!!!终于意识到自己是他血脉相连的至亲了吗??!!!!决定不严打他的话本了么???!!!你看今年拜年都没有硬拉着他去而是带着瑶瑶给他当苦力去了啊!!!

 

自以为发现真相的聂怀桑美滋滋地,忘了藏自己的话本,然后被大哥撕了个粉碎。

 

有了血泪教训后,聂怀桑终于回想起又几个晚上孟瑶没有回跨院住,这才拨开迷雾看到了真相。

他开始考虑,现在改口叫大嫂,会不会有些突兀呢?

 

7.

 

今年的春寒,来得格外诡异。雪化一半又重新上冻,土黄色的沙丘沉默着,连风都缄默不语。散落在大漠上的草场没有得到很好的恢复,没有一丝生机。牛羊熬过了冬季,却在这场倒春寒中冻死饿死了不少,天灾让兽族的百姓陷入了饥荒。

聂明玦天天去各个部落小城查勘巡视,组织接济灾民。聂府也开了粮仓,由孟瑶一手主持,虽然都是些陈粮,但也算解了燃眉之急。

 

勉勉强强熬过了这场春寒,各个草场的草芽冲破坚冰,好歹透出了绿意,埋在雪下的黄沙又开始随风席卷了这块土地。

聂明玦一直以来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本是一场小摩擦——一队并不属于聂明玦麾下的兽人抢了边疆人族百姓的集市。聂明玦正恼火准备惩治他们,探子却传来消息——“报——人族的大军已驻扎幽州城外。”

 

战争的气息弥漫在两族中间,逐渐想人们展现出它的形状,似乎只要一个火花——幽州大军若有异动——战争的火舌就要吞没堪堪维持了几年的和平。

 

 

“幽州防线必须守住,调东部阿克部赶往支援……”

 

“报——首领!留守的阿克部遭到人族军队的袭击,无一生还!!!”

 

“报——首领!人族借阿克部绕道成包围势攻击幽州防线!幽州线算是守住了……我军损伤惨重,若再有一次……”

 

“撤回!!!幽州防线整体回缩……”

 

“报——首领,人族部队攻击我族防线的东侧……”

 

聂明玦在战略图旁沉思,标划出几次人族突袭的位置,前几次,都是防线的薄弱区,直到自己离开聂府亲自上战场,情况才有了逆转。

一丝阴影爬上了聂明玦的思绪……

 

“大哥……”

 

突然听到这声大哥,聂明玦猛回头,发现自己弟弟气喘吁吁地撩开了牙帐的帘子。

 

“孟瑶……”

 

“孟瑶怎么了?!”聂明玦的声音陡然拔高。

 

“他,他,他不见了!”聂怀桑被聂明玦吓得一缩脖子,递出一封书信,“那天我一天没有见到他,反应过来要找他的时候人已经不见了,我带人搜查他的房间时发现了这个。我想……是留给大哥您的。”

 

聂明玦忍了又忍,没有将这封书信直接撕得粉碎,打开一看。

 

聂首领,多谢大半年的照顾,承此大恩,来事再报。

                   金光瑶

 

聂明玦的双手没有抖,像他拿刀的时候一样稳,随手将书信扔进了脚下的火盆中。

 

 

牙帐中传出一阵比风声更吓人的怒吼,随即是打翻东西的动静,却无一人敢前去看看首领的情况。

 

夹着黄沙的风声打着哨咆哮,平沙莽莽,没入无边的黑暗中。

 

8.

草场的恢复好歹给兽族带来了希望,经过严冬的摧残雪水的浸泡,迎来的是更加肥沃的土地,整个兽族都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但他们知道,对于他们来说,耗不起的。

 

可就在此时,人族的军队全部从边防线外撤回了幽州城内。

人族皇帝金光善,驾崩;新皇金子轩登基,迅速向兽族递交了和平文书,请求签署休战协议,给出大量的赔偿,提议开设边市,互通有无。

 

聂明玦将那块使臣递过来厚重的黄色绸缎捏得死紧,一阵死寂般的沉默后,终于点了头。

 

两族长达百年的争斗终于在这里画上了句号,边地百姓自此不再为战火所扰;至于日益繁荣的边市,暂且不表。

 

 

9.

“大哥,我回来了。”

 

聂怀桑从边市回家的时候,聂明玦正在后院练刀,带起的风呼呼作响,听见怀桑声音才收刀回鞘。

 

聂明玦曾经一直头疼聂怀桑的心思确实不在读书练武上,整日侍花弄草,现在却发现竟在经商上别有天赋,正好边市要有可靠的人管理,便由他去了。

 

兄弟两人坐在圆桌旁边,聂怀桑穿了一件中原人的衣服,有些说不出来的古怪——哦!尾巴实在不舒服了!

 

“大哥……那啥……”聂怀桑等聂明玦喝了几口水后,才小心翼翼地开口,“我打听到孟瑶……啊不是,金光瑶的踪迹了,您……”

 

“在哪里?”聂明玦拿着茶碗的手在空中一僵。

 

“并州的边市上,有人见过他。但您真的准备找他去吗……”

 

聂怀桑自开设边市以来,就在两族边境游走,认识了许多商贾朋友,打听了不少中原的事情。

虽说不能诟病皇帝,但是说起先皇金光善人人摇头叹气,不顾青州兖州大旱天灾,发动了对兽族的战争。可笑可悲,不知道是不是苍天开眼,这场战争只打了个开头,金光善就驾崩了。

聂怀桑自然不忘了打听孟瑶,也就是金光瑶的下落——这才更重要一些。

是有人知道他的,金子轩登基后封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金光瑶为亲王,说此人是流落在外的先皇龙嗣,为此次两族交好做了不少贡献……

 

聂明玦沉默了一会儿。

 

“备马!”聂明玦猛地起身,带了随身的一点儿行李和两个仆从就出发了。

聂怀桑看着大哥的身影,心中泛起一阵酸楚。

 

“大哥!一路小心啊——”

 

“不用你嘱咐!”

 

哒哒的马蹄声渐行渐远,聂怀桑回头看了看府门前今年年前新换的大红灯笼——今年这个年过得格外憋屈,大哥情绪明显没有以前那么好。

不过为啥他隐隐觉得,从今年开始,他可能不能和大哥一起过年了呢。

 

聂明玦快马加鞭马不停蹄,翌日便到达了并州边市。此处是除了幽州边市外规模最大,最繁荣的一个边市,不仅有兽族和中原人,还有波斯人,西亚人,各路人马鱼龙杂混,所以能买到有许多稀罕物件儿。聂怀桑也是最喜欢往这里跑的。

 

 

聂明玦到了并州边市后,没多久就在路边的茶馆里将金光瑶逮了个正着。

 

他似乎是特意等在那里的,掂着一壶好茶悠哉悠哉地哼着带着北疆曲调的唱曲儿,漫不经心地听着前面带着浓浓口音的评书,看见门口黑着脸的魁梧兽人,也没有丝毫露怯,笑着在自己对面早就准备好的空茶碗里添了茶。

 

“大哥,别来无恙。”

 

 

聂明玦心中千万郁结与愤怒他未曾吐露过半个字,只是练出的刀,都带着恨。当他觉得他已经将这个奸细卧底无耻之徒抛之脑后的时候,在听到孟瑶踪迹时,还是扔下茶碗跑来了并州。

他穿过拥挤的大堂直接抓着衣襟把瘦弱的男子掂了起来,周围的顾客伙计赶忙上去想拉开两人,被聂明玦一瞪又缩回去。金光瑶艰难地抓着聂明玦的手。

“大哥,我们出去说……”

 

聂明玦这才送开铁钳般的大掌,将金光瑶扔回地面。金光瑶整了整衣领,扔了几块碎银在桌上,便跟着聂明玦出去了。

 

“你是想让我现在就砍了你,还是回北疆砍了你。”聂明玦的脸色阴沉。

“我回不去,大哥。”金光瑶苦笑着摊手,“您觉得我做了那样的事,兽族能容得下我吗…”

 

“我知道您给过我机会,对,给过我不只一次的机会。我都放弃了。”

 

“您没发现吗,我的一切都是假的。”

“我身世是假,好说自己可怜求你留下我;我遭遇是假,被你们兽族的人抓我是故意的,事情闹大就是我挑拨的,留下来骗取你的信任就是我的目的。”

 

可唯有一样不是假的,我也装不来我学不像。

那就是爱你这件事情。

 

“金光善是我父亲,他想要北疆的土地,我就要双手沾着血替他做腌臜事。”

“对,我曾经就是想和金子轩争一争。可就算我豁了命,也不如人家头发丝金贵半分。”

 

“然后我回去了。金光善的死就是我搞的鬼,休战开市是我给金子轩的提议。”

“可你知道吗,我为金家的江山所做的事,永远不可能被写成文字的。”

“我被封为亲王,可饱受诟病,说我无功无勋无言无德,娼妓之子出身低贱,怎担得起亲王之名。”

 

金光瑶深吸了一口气,缓缓拉住聂明玦的手。

“中原容不下我,北疆容不下我,大哥,阿瑶求您再给我指个路,哪里容得下我?”

 

 

10.

“后来啊……聂明玦就原谅了金光瑶呗……于是,他们就去幸福地隐居了,谁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略显瘦弱的人类男子搂着自己身旁的两颗毛茸茸脑袋顺毛,捏了捏支楞着的黑色狼耳朵,故作惊讶地说:“你们怎么又睡着了?”

 

“因为睡前故事太长了。”躺在一边摇椅上的兽族男子说着,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

 

“长吗?我觉得我有很多地方没讲呢!”人类男子凶巴巴地对兽族男子说,“我还等着你给我补充呢!”

 

“下次下次……”兽族男子走过去,一把捞起人类男子,打横抱在怀里,“我的睡前故事你还没有给我讲呢。”

 

“你干什么!他俩刚睡着!”

 

“放心放心,你讲到一半他俩就睡了,真的……嘶,疼,阿瑶,别揪耳朵……”

 

 

塞外的风依旧肆虐,扬起一阵阵的沙暴,仿佛永无止境。

还好,平沙莽莽也好,大漠孤烟也罢,从此相携走过,也不算白来人间一遭。

 

一如他们初见时许下的诺言。

 

“定当生死相随。”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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