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羡】 记明日书 (上)
军人叽x科学家羡 降临AU
一口玻璃糖
食用愉快ww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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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经以为，故事从这里开始。记忆真是奇妙，它的原理和我想象的并不一样……我们被时间束缚，被时间的顺序束缚。”[1]
“我真的不明白，他们把我们弄过去，在那种鸟不拉屎的鬼地方待那么久有什么意义。”
魏无羡换下自己穿了很久的研究服闻了闻——原本带着的洗衣液清香已经消散殆尽，取而代之的是腥咸的海风味——偏着头向江澄低声抱怨。
“行了，你可少说几句。”江澄已经换好了干净的服装，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咬着牙说道，“我快累死了。好不容易回到研究所，你让我消停一会。”
“重回地面的感觉真好。”魏无羡踩了踩脚下研究所的地板，“在船上呆太久了……我现在都还在头晕。”
“你的小脑的调节能力也是那么废……”江澄疲惫极了，却还是不忘和魏无羡斗嘴。
“行了，你也少说几句。”魏无羡打了个长长的哈欠，以掌握拳在江澄的肩膀上擂了一下，“回去睡会吧……最近和七肢桶打交道太累了……”
魏无羡与好友道别，回到研究所中自己的研究员寝室倒头便睡。自从“贝壳”——他对那在地球各处的十二艘造型奇特的外星飞船的称呼——降临地球，研究所的研究员就被全体调至海上参与对外星生物的研究。那些外星人有七根长肢，附着在在中央，也许类似身躯主干的结构将四周辐射，所以称之为七肢桶。七肢桶乘坐的飞船如同一片立起来的贝壳，底部有可以打开的舱室，舱体内的重力系统与地球不同，引力与地球的重力呈垂直位，当你觉得你是在向前走时，其实是远离地面的方向。舱室中的气体成分与地球的空气成分大致相同——也许还没有那么多PM2.5——足够让人类进行正常的呼吸。长方形的舱室尽头是一块巨大的玻璃，后面是白茫茫的光与雾，而七肢桶，就通过在玻璃上“喷”出墨水，书写一些“文字”，称之七文，那是一种没现成的非线性的文字，一句话表达的概念统一在一个‘画’成的圆圈内，语义越复杂，圆圈边缘的“晕”就越复杂。
他已经很久没有睡过安稳的觉了，而且和外星人交流知识对他来说还有几分挫败感，不同语言体系让这些交流寸步难行，他对那些类似用水墨画出的圈圈圆圆十分感兴趣，可惜的是他所负责的项目并非破译外星语言——当然没有语言的辅助一切实验都仿佛寸步难行。这几天，之所以放他们这些可怜的研究员回研究所，是因为美国的语言学家Louise Banks博士成功破译出七肢桶的语言并展开了有效交流，他们才得以“逃出生天”。
“了不起的女性……”魏无羡这样想着，翻身都没翻过来，陷入了昏迷般的睡眠。
魏无羡是被敲门声吵醒的。
他睁开惺忪朦胧的睡眼，勉强支起身体辨识声音的来源——有人在敲门……？
晃晃尚未清醒的脑袋，魏无羡卷了身上的羊绒薄毯去开门。
“谁啊……”
一个穿着身影挡在门口，黑暗中魏无羡看不清楚对方的面容，只能辨识出对方穿着军方的作战服。他微微眯了眯眼，侧身将对方让进房间。
“您先进来。”
男子沉默着进屋，反手轻轻掩上房门，对魏无羡行了一个军礼。
“魏教授，请您和我们去研究基地。”
“好的……不……等等……为什么？！”魏无羡看到有人来找自己就知道肯定有事情，却没想到是再回去！开什么国际玩笑他的双脚踏上实地还没踩出印来呢？
“时间不多。走。”来人言简意赅，说话冷得就快要掉出来冰碴。
魏无羡一向讨厌某些刻板无趣只会机械遵守指令的人，半夜被无缘无故拉起来更是火大，带着被惊扰清梦的低气压，魏无羡抱臂开口道。
“你们请人这个态度吗？当时一声不吭把我们调去研究中心，刚让我们回来再带回去？”
男子看了一眼腕上的作战手表，无视魏无羡的抱怨道：“十分钟后出发。”
“我说你这个人……”
魏无羡暗暗骂了一句，但没办法，随便抓衣服套上跟对方出了门。研究员公寓外的路上还亮着路灯，魏无羡裹紧风衣快走几步，跟上健步如飞的军人，借着昏黄的灯光终于看清对方的面容。
奇怪，从刚刚才和他讲话，就有说不出的熟悉感。
魏无羡的奇怪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他刚到草坪上的直升机近旁就看到里面坐着同样一脸低气压的江澄——看来被大半夜拉起来做长途跋涉的可不止他一个，江澄甚至比他狼狈许多，正黑着脸给自己塞降噪耳塞呢。坐在江澄对面的女子同样一身干练的作战服，远远冲这边过来的两人挥手。
“嘿——蓝忘机，你太慢了！”
哦，蓝忘机。
蓝忘机并没有理会女子，一手抓着机舱边缘跳进了机舱，看起来轻松写意。魏无羡此时却是有点犯愁，暗自腹诽这高到胸膛的机舱底，舱门口借力的东西都不设计，不合理，实在不合理；脸上却是马上展出了微笑，仿佛刚才和对方闹不愉快的那个不是自己，冲已经上去了的蓝忘机一笑，向对方伸出了手。
“哎！内个……忘机兄？拉我一把呗？”
蓝忘机虽然脸上没什么表情，还是没有迟疑地伸手握住魏无羡的手，把他拉了上去。
上了直升机坐在江澄旁边系好安全带，坐在江澄对面的女子伸手与魏无羡握了握手。
“你好魏教授，我是温情。您先戴上您旁边的耳机——对是那个，我们马上起飞了，飞行过程中噪音比较大，这个可以帮助我们听清对方的话。”
直升机的螺旋桨带起的噪音并不刺耳但还是震得耳朵生疼，魏无羡按了按耳机：“您好，叫我魏无羡就可以……也别多说了，先告诉我这大晚上把我们绑回海上什么事情吧。”
“很抱歉魏教授江教授，这么晚把你们叫起来。”温情笑了笑，“仍然是关于七肢桶的研究问题，这次的研究基地没有设置在海上……”
听到这里魏无羡好歹松了一件口气。
“您之前一直跟进了对于七肢桶的调查与研究，对您的贡献表示敬意。”
不不不没有做什么我资历好像不够接触更多东西了……
魏无羡想这样说，但还是咽了回去。
“后来因为Louise博士破译了外星人传递给人类的信息确定他们对地球无危害后，研究团队才解散了。”
“但事实上美方了解到的东西不止如此——您一定还记得Louise博士在研究初期解读出的那个错误信息。”
“‘提供武器’对吗？”
魏无羡怎么可能不记得，当时消息放出来引起的巨大轰动犹然在目——的确是错误的解读，它差点就把人家向往和平的外星人置于死地。
“对！后来Louise博士掌握了‘七文’后才解读出正确信息。但官方未曾宣布‘武器’究竟代表什么。”
“所以‘提供武器’这个‘翻译’并非完全错误？出了问题的只是‘武器’一词？”魏无羡发问，他的心跳莫名加快了速度——他也许就要接触到一些神奇的东西了。
“‘武器’正确的翻译应该是‘礼物’——在七肢桶离开之前，交给了我们大量利用七文‘书写’的资料，那是比我们先进很多很多倍的科技，并向我们发出了求救信号，请求我们利用这些技术发展地球，条件是三千年后去解救他们母星的灾难。”
魏无羡的手心微微出汗，他不知道他的身体也在因为压抑这份激动而颤抖着。
“所以……”
“魏教授，我们需要的不仅仅是对‘七文’的单纯解读，我们所期待的是没有偏差的解读——这些科技不能允许出现偏差，我们需要的是‘科学家’与‘语言学家’的结合——我们希望你们可以学习七文，破译这些信息。”
“我们请来了很少的人——因为，抱歉这个‘希望’还只是设想阶段，不能大范围推广。请到的研究人员和你与江教授情况相似，年轻有为，精通三门以上外语。你们每个人研究初期都是基本独立的，学习Louise博士的‘七文’，翻译那些资料。”
“基地和你们的安全由我们全权负责，江教授研究团队的安全负责人是我，您的就是这边的，蓝忘机。”
温情说话间，用手肘捣了下坐在魏无羡对面的蓝忘机。
蓝忘机就坐在魏无羡的对面，带着降噪耳塞看着窗外逐渐浓厚的夜色与云层，没有什么要与魏无羡交流的样子，只在温情手肘捣过来的时候扫了一眼魏无羡。
魏无羡冲对面的蓝忘机眨了眨眼睛，也不知道对方有没有看到。
哦，好像还要和他共事很久啊……
这里是公墓。
魏无羡清楚地意识到了这一点。
雨势磅礴，他没有打伞，劈头盖脸地砸在头上脸上灰黑色的毛呢子大衣上把他整个人浇了个透湿，狼狈不堪，伸手撩了一下早就不成行的刘海——雨水是温热的吗？不，他只是手脚都冰凉麻木了。雨珠连线汇成雨帘，魏无羡的视线很模糊，透过一层层雨帘他看见自己面前灰黑色的墓碑，却看不清上面刻着的字迹……
他在哭，泪水和雨水一起模糊了他的双眼。
“不……”
他听见自己发出这样的声音。
为什么？
可是为什么？
在哭什么？
“哗——”魏无羡猛得从桌子堆得乱七八糟的资料书籍中抬起头，双手撑着桌子扫掉一大片东西哗啦活了一地，扶手椅因为他的动作猛然后撤，凳子腿和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
魏无羡大出了几口气，神经质地看了看周围。
黄昏昏暗的暮色中，面前电脑的显示屏上闪着莹莹的光，一个大圆印在屏幕上——那是一个等待他去破译的七文句子——冷暖两种色调的光交融在一起，有种说不出的诡异感。
他还在研究基地中自己的研究室里。
进入基地中快有一个周了，一个周以来，魏无羡所负责的破译工作几乎没有什么进展，他在看Louise博士建立起的‘七文’语言库。其实有更为简单便捷的方式去破译这些用七文书写的资料，对照语言库建模，搜索，翻译。
但魏无羡不想那么做。
Louise博士建立起的语言模式的基础语言是英语，七文翻译为英语本就存在偏差——“武器”难道不是个好例子?——何况英文还要再翻译为中文。
他认为只有学习七文了解七文，才能做出最准确无误的翻译，尽管语言学并非他的专长。
这些文字没有正面或者是反面的区别，当然，一个圆圈不论如何旋转都是圆圈，语言学家称之为“非线性正字法”。想象一下，用双手同时去书写一个句子，从两边开始向中间写，要提前明白所书写的每一个字，以及他们所占的空间。七文的一个圆圈可能是一个简单的词语像是“时间”“人类”“行走”，也可以是长长的句子，圆圈周围每一个突起，每一个墨点都有它的含义。
魏无羡揉了揉太阳穴，事实上他并没有头痛的感觉，只是他的学习进度很快，过大的知识量让他感到很疲惫，前所未有的疲惫，加上昨夜通宵破译七文，进度非常快，果然通宵是第一生产力啊，不过现在晕晕乎乎的。他感觉自己刚刚趴在桌子上小寐时看到了什么想起了什么他的记忆中出现了什么，那些都还如同亲身经历过的事情一般真实——可他现在却想不起来了。
摇摇头，魏无羡关上了电脑。也许他需要休息，在屋子里待的时间太长了，出去透透气比较好，研究基地里还是有人性化的设计的，比如说后面建的小花园——听说是这里的主管要求建的，为了给研究员提供一个舒适的研究环境。
魏无羡脱了隔离衣出门，脚下的步子刚刚迈出去几步，又折了回去。不是回自己的房间，而是退回他对面的一扇门前——他的安全负责人蓝忘机的房间。
这个举动几乎是下意识的，他不知道为什么想叫上蓝忘机，甚至没有察觉到自己的思维与行为倾向，只是潜意识中有这样的认知——和蓝忘机一起出去散步理所应当。
扣了扣门，并没有人回应他，想必是不在房间了，于是转身准备离开。
一转头，正发现有人推开走廊尽头的玻璃门进来了，夕阳的暖黄色余晖肆无忌惮地穿透玻璃，在陶瓷地板上抹下一片金光；背光的蓝忘机进了门，影子被阳光无限拉长，一直一直延伸，随着蓝忘机的脚步向前，一直到魏无羡的脚底，而蓝忘机仍是一身整齐的军装，一步一步，向他走来。
魏无羡愣了愣，随即向蓝忘机打了招呼：“忘机兄，要不要出去散散步？”
那边蓝忘机顿住脚步，点头表示同意，和魏无羡一同出门了。
然后魏无羡发现，叫对方出来简直是他做出的最糟心的决策。出来走走是想放松放松脑子，和蓝忘机同行却是要绞尽脑汁地想该说点什么才不至于变成“空气突然安静”这种糟糕的情况。
“哎，你下午去做什么了?”
真的是糟糕的开场。
“训练。”
“你不是去安全负责人么，为什么还要训练？”
“所有的安全负责人都是军人。”
“哎——”魏无羡走在路上伸了一个长长的懒腰，电光火石间眼前闪过了一些记忆的零星光影。
这里是云梦，他的家乡，现在他在一个公园中，离他家和江澄家都不远，从很小的时候两家人就带着小孩儿在这里上蹿下跳，魏无羡再熟悉不过。
恰逢新雪初霁，他一脚踩在小路的那层薄薄的雪上，有嘎吱嘎吱的闷响。
“哎，二哥哥，你不训练的吗，怎么得空出来了？”
“休假。”
“啧啧，难得难得……”魏无羡说着，拉紧了旁边人的手。在雪中他没有带手套，抓着对方就已经特别温暖了。
那人没有讲话，只是默默抓紧了魏无羡因为人性不戴手套冻得有些凉的手，试图用掌心的热度供暖。
“下次任务结束，可以退役。”
“退役了就来云梦嘛……”
脖子上围了同款的灰色围巾，连纹路都是一样的，魏无羡笑眯眯地问：“我姐的手艺好不好？我特地请她出山织的，情侣款，开心吗。”
“嗯。”对方点点头，嘴角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和你一样，好。”
魏无羡笑出了声音：“所以重点是情侣款吗？”
“嗯。”
魏无羡拢了拢围巾，不让雪花从钻进脖子。
两人就这样一路无话，沉默着走在雪中，走在因为白雪覆盖而显得没有尽头的路上，双手交握在一起，没有一刻分开。
“魏无羡？”
“魏无羡！”
“什么？”魏无羡猛得回过神，抬头望向蓝忘机却撞进一双淡漠的眸子。
这是他才发现蓝忘机扶着他的胳膊，而他几乎半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在蓝忘机身上，这才慌乱地松开对方的手。
不对，这里是研究基地。
不是云梦公园。
“你几天没出门了？”
“我……不知道……”魏无羡晃了晃脑袋，这才清醒了不少，“刚刚有点头晕。”
“去医务室。”蓝忘机道，调头折回——那是医务室的方向。
“哎——”魏无羡突然叫住了蓝忘机。
蓝忘机刚刚走出几步，又顿住了脚步，回头看向身后的魏无羡。
“你……第几年入伍？”
没头没脑的一个问题。
蓝忘机迟疑了一下，依旧是没有任何表情：“第二年。”
“也就是说……”魏无羡低头，好像在思索着什么，“离退伍还早？……”
“何事？”
“没事没事……”魏无羡摆了摆手，快走几步赶上蓝忘机，“好奇好奇，随口一问。”
方才他看到的，与他在雪中漫步的人，与他带情侣围巾的人，给他暖手的人……
是蓝忘机。
tbc.
[1]电影《降临》台词
